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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 老爸是遠近馳名的嚴父.

只要我在外面跟人家怎麼了, 不管我有什麼理由,
也不管他兒子是對是錯, 顧面子的老爸一定會當著來我家興師問罪的父子或母子面前,
狠狠地痛扁我給人家看.

只看到我一個人雙手雜亂揮舞地倒在地上亂竄,
無情的鞭子仍持續一下下咻, 咻, 咻 地招呼下來.

從不曉得老爸會不會有任何打在兒身, 痛在爹心的心痛,
只是, 我能感受到的力道卻是一次比一次更用力.

所以, 以前啊, 只要把衣服袖子翻起來, 褲子的褲管捲起來,
就可以看到一圈圈像台灣毒蛇雨傘節的花色一樣的花紋, 黑一陣, 青一陣, 白一陣.
還好這不是在現在, 不然大家還以為我去刺青了呢,
刺的還不曉得是哪國的文化圖騰勒,...

就是在這樣的家教下, 所以我看到老爸就像是老鼠看到貓一樣, 動都不敢動一下! 

坐老爸的摩托車, 屁股是不能動的.
不管坐上去的那一瞬間屁股多麼偏離坐墊的中心點,
也不管到底褲子的股溝是否露得多嚴重, 不能動就是不能動.
只要敢隨便動, 哪怕是那麼一小下而已, 回家就有得受了.

記得曾經有一次, 因為一開始上馬跨步的姿勢沒作好, 所以屁股偏向一邊.
連帶著, 左腳的拖鞋也因為踩不到踏腳的地方,
在懸空了一小段時間後, 碰到某個大窟窿而給震掉了.
那時候, 既不敢挪屁屁, 也不敢跟老爸講拖鞋掉了.

結果回家之後, 因為這個掉鞋事件,
被罵到臭頭之外, 老爸還特地附上一頓特大份還加大辣的竹筍炒肉絲.
那次, 打得連老爸做衣服用的角尺都斷了. 

因此, 別說要奢望任何父子間的親密談心, 就連報告些學校裡的事情,
我也都盡量能避則避; 因為那種嚴父的印象, 老早就生硬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了. 

有一次, 那時候我國二, 隔天就要月考了, 有一題數學怎麼算就是算不出來.
這個狀況, 讓我不知該怎麼繼續讀下去.

套公式一, 套公式二, 不管怎麼套, 怎麼算就是算不出正確的答案,
而我又是那種即使到了考前最後一分鐘還是會擔心自己準備不夠的人,
所以這一個小小的漏洞, 讓我一直焦慮難安.

不得已, 只好打電話找同學問. 可是一連問了快五位同學, 還是沒有一個人會算.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最後只好找老師求救.

只是, 這麼晚了, 家裡絕對不會讓我自己騎腳踏車出去的,
更何況, 老師家離我家裡還有一小段距離呢.

可是, 生怕因為這一題不會就考零分的我, 當時的焦慮跟痛苦完全寫在臉上.
突然間, 一個身影在我面前站了起來. 注視一看, 是老爸…

只看到老爸問也沒問, 換了下衣服就下樓了.
原來, 他要帶我去問我的數學老師.

那時候, 國中二年級的數學老師姓劉.
住在沙鹿高工旁邊那個大斜坡的劉老師, 每天早早的在晚上10點多就睡覺了.
看著當時的時間都已經過11點半了, 又不知道老師的電話好事先打過去看看.
所以, 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也下樓去.

這次唐突地跑到老師家, 到底能不能找到老師還是個問題呢,
更何況還要讓工作做到一半的老爸載我去...

只看著老爸慢慢地踱到樓下的摩托車, 那台老舊的鈴木八十旁,
那種兩個坐墊中間還有一根橫鐵桿的古早型歐駝歪(摩托車).

一路下樓梯都默不作聲的老爸, 突然, 望著我跟我說了段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話,

“你現在的課程我以前沒學過, 所以早就沒辦法教你了.
只要你有問題要問老師, 不管再怎麼晚的時間, 再怎麼遠的路程, 我都會載你去.
你只要把答案題好好地學起來就是了. 

原本, 我以為是因為我又給他添麻煩闖禍了,
可是誰知道國小畢業就得負擔家計的老爸, 竟是因為沒能再教我而默然無語. 

在到老師家那段不長的十幾分鐘裡, 對我來說, 漫長得就像是十幾年的時光一樣.
一次次被打的日子, 每每被嚴格要求的種種, 剎時間像部電影一般,
一幕幕在我眼前不停地播放著.

我才知道, 這一切嚴格的要求, 竟都是, 是那種望子成龍的期待,
是那種打在兒身, 痛在父心的不捨.
看著老爸厚實的背影, 一股莫名的激動瞬間佔據了我的眼框.

模糊中的父親, 在我眼前, 似乎格外的慈祥, 格外地貼近著我.

我已經記不得那天到底敲了多久的門才看到穿了條短內褲就趕緊下來開門的老師的臉孔;
也記不得到底叨擾老師多久的時間了;
那個數學題得套用幾個公式也不是重點.

只知道, 我腦袋裡一直回盪著老爸的那席話.

那十幾分鐘的車程, 至今仍舊是最讓我難忘的親情溫馨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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