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部隊門口, 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打通電話回家.
已經晚上9點半的恆春, 一路轉兩班車到沙鹿就是半夜了.
如果沒事先打電話, 老爸老媽睡覺可是會把大門電鈴插頭給拔起來的.
不先說, 就別想踏進家門了.
電話的這端, 故作鎮定的我, 盡量不讓電話那頭聽出任何異樣.
在響了幾聲後, 接的是老媽.
"媽, 細哇啦. 今天放假了哦, 不過, 現在才坐車."
"今晚到家大概是半夜2點多, 那時候太晚了, 我會自己走回去."
"記得大門電鈴插頭要繼續留著哦."
這次的對話, 跟以往打電話回家沒有任何不一樣;
照往例, 仍是我到沙鹿站後, 再自己走回去,
因為, 火車站距離我家, 步行才大概十五分鐘而已.
坐著中南客運的車子, 沿路兩旁的燈光,
甚至司機到底又是如何只用一小時三十分鐘就開到高雄的, 我都不知道.
腦袋裡轉的只是最後掛電話前她那幾句話, 以及這幾句話相關連的諸多場景.
再次, 心底最深層的記憶, 像映像播放機般的, 一幕又一幕反覆躍上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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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什麼時候到彰化的, 我不知道.
直到自己不自覺地站起來, 才驚醒, 原來, 我得在下一站沙鹿, 下車了.
下了這班夜晚的復興號列車, 月台上的大掛鐘, 指著時間兩點五十五分.
才知道, 在這班車上的那些回憶, 讓已經接近休眠的腦袋整整跑了三個小時.
這夜半時分的沙鹿站, 也沒多少人下車, 眼前, 只看到一個女孩子, 單薄地抓著自己的肩膀,
後面拉著一只皮箱, 背後還揹了一個已經睡熟了的孩子. 看那樣子應該才剛滿週歲吧.
另外還有一個老阿婆跟看起應該是她兒子的中年男子,
也許是老婆婆不良於行的關係吧, 這對母子, 走幾步停一下, 停一下再走幾步.
老婆婆手上拿著的袋子, 那沉甸甸的感覺, 看的出來, 中年男子被另一隻手拿著的那包肯定更重.
一陣意外的涼風, 簌簌地刮了過來.
伴隨著火車站旁那熟悉的泥土香味, 原本出了神的我, 才慢慢地穿過月台, 準備出沙鹿站.
一抬頭, 一幅無法令我置信的一幕出現在我眼前, 老媽竟然在車站門口等我.
看著她的表情, 那原本四處搜尋著的眼神, 在跟我目光交會的那一剎那,
彷彿是一切都安心了下來的樣子.
就在我加快步伐走出車站, 正準備要叫一聲媽的時候, 突然間,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我耳後響起, 那是個不認識的陌生男子聲音.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孝? 要回家, 也不跟自己的媽媽說好時間?"
"你知不知道, 你媽已經站在這裡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鶩地裡, 心中一陣酸楚強烈地湧上, 那時羞愧的我,
已經不知道, 到底是怎麼回應那位仗義直言的排班計程車司機了.
只記得, 趕緊拉著媽媽, 離開現場, 牽著摩托車, 快快地駛離車站.
也許是母子連心吧.
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的那通電話, 竟也還是讓心細的老媽察覺出這僅僅一絲一毫的不同.
這時我才驚覺, 以前, 我痴心追求的幸福竟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幻想般"幸福, 我竟讓自己支離破碎到如此, 殊不知, 真正的幸福,
原來就在咫尺, 原來就在老媽那歲月刻畫的一道道皺紋裡.
騎著摩托車的我, 再也忍不住了, 停在閃著黃燈的大通路, 沙田路口, 我轉身抱住老媽.
"媽,..."
那是我這輩子, 第一次那麼緊地抱著老媽, 在沙田路的路口, 放聲大哭.
老媽什麼都沒說, 彷彿, 她什麼都早就知道了.
後記:
之後, 我深刻地體驗到什麼叫做, 茶飯不思, 輾轉難眠...
這痛苦持續將近一個月, 才逐漸平息.
End,... (完結)
ps. 這段痛苦的背後, 其實還有後續發展, 就在我退伍後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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